2023年4月1日-2日，“第二届中国产业链创新发展峰会--生物医药和医疗器械产业发展论坛暨中国脑认知健康数字产业发展论坛”在深圳举办。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授李虹发表《儿童阅读障碍与数字疗法》主题演讲。
以下是演讲的全文整理。
【资料图】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各位“爸爸妈妈”，很高兴有这个机会来到这里和大家分享关于阅读障碍的研究发现。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来到“妈妈”密度如果低、“爸爸”密度如此高的会场，和刚才的同道们的分享不太一样，我的研究比较窄。我来自于北京师范大学心理学院，但是我不知道您此刻在想什么，因为我是研究阅读的，我知道您在阅读的时候经过哪些加工过程，我也知道孩子是如何学会阅读和如何思考，以及如何发展他们的阅读能力。
我的研究领域叫阅读障碍，大家对此可能不是很熟悉，我先给大家播放一个短片，让大家了解阅读障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最终只拍成了3集，因为我们追踪了4个表朋友，但是有一个表朋友最终拒绝播出。这个片子在2021年的时候在央视进行了播出，如果大家有兴趣的玖可以去看一下。这里面真实记录了3个阅读障碍的孩子所面临的生存困境，这个片子在播出之后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这是一个纪录片，真实反映了这些孩子的生存困境，我们拍了的是我们播出的100倍，现实生活当中真实发生的是纪录片导演记录下来的100倍，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孩子的生存现状。在阅读障碍被普及之前，这些孩子更多是被看作是懒孩子、笨孩子，他们都收到过老师、家长和周围人的误会。零向做的一件事情是，希望这些孩子被看见，当然不仅仅是被看见，而是被理解、被帮助。
阅读障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关于汉语当中是否存在着阅读障碍，曾经在医学界、心理学界都是有争议的问题。在西方阅读障碍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是在70年代的时候，人们认为汉语当中是不存在阅读障碍的，因为我们的语言特点和英文不一样。这是在70年代的时候发表的一篇文章，它甚至于主张用汉字来教英语阅读障碍的孩子进行阅读的学习。然而，随着后面研究的深入，80年代的时候，跨地区、跨语言的研究显示，阅读障碍发生的比例是非常类似的，一个人最终不能够成为熟练的阅读者，除了后天没有教育机会之外，就是先天的原因。我们比较熟悉的文盲，更多的是由于后天的原因导致的，各个国家的社会教育体系发达的程度不一样，所以会有很大的差异。但是，由于先天所导致的阅读能力的缺陷，在各种国家、各种语言当中都是比较类似的。
现在研究显示，阅读障碍的孩子是有生理基础，并且有遗传机制，一个家庭当中如果父母双方有阅读障碍的问题，他们的孩子出生又是男孩子的话，这个孩子患有阅读障碍的可能性高达50%。并且，现代研究显示，如果这个孩子有阅读障碍的风险基因的话，那么在他出生的当天，通过ERP技术就能够察觉到这个孩子对声音的敏感性和正常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听不出来我们说话的各个语音之间的细微差别。这种先天和后天共同作用的结果就导致孩子在学习阅读的时候出现巨大的困难，他们在加工语言的时候，左侧的语言期激活不足，而在对策右脑的部分会过度的激活，出现了补偿的现象。
而这些孩子在小学之前是难以被发现的，因为他关于阅读障碍的典型定义就是智力正常，拥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以及学习动机。所以在上小学之前他们就好象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聪明伶俐，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在上学之后没有办法像他的同龄人一样顺利的学会阅读，但是带他去普通的检查视力、听力都没有太多的问题，这些孩子是称之为看不见的缺陷、看不见障碍的孩子。
就他们的发病率，不同的研究认为有不同的比例，最近有一个分析显示阅读障碍的发生比例男女有巨大的差异，男生在9%左右，女生在4%左右，而且还和诊断标准有关系，他到底是落后于同龄人一个标准差还是两个标准差，也会导致检出率的不同。此外，取样的大小不一样，也导致发病率数据的差异。很核心的问题是，国内目前没有成熟的标准化的诊断工具。相对而言，其他的疾病可以借鉴国际上先进国家的做法，哪怕是认知也是可以的，唯有阅读不可以，因为它是和语言特异性有关系，我们不可以把英文语言能力的测验直接翻译过来测查汉语的孩子，所以必须从头做起。
我所在的实验室主要是从事儿童语言与阅读发展的研究，这是我的导师，他在国际上关于阅读障碍研究的影响力要远远大于过类。我们一直在从事儿童阅读方面的研究，包括横断的，包括追踪的，也包括正常的，也包括阅读障碍的。以一个例子为例，我们曾经对北京地区大概300个孩子进行了长达13年的追踪研究，从孩子们出生开始，在妇幼保健院就测他们语言能力的发展，一直到这些孩子上了中学，这样的话就能知道早期的预测指标是什么，阅读障碍的风险是什么，这些孩子会有什么样的表现，从而实现预测这些孩子未来的发展。
后来在这些基础上，我们开始建立北京市的常模，也就是成为一个诊断的标准，帮助研究者去判断他们所关心的孩子是不是属于阅读障碍，并且在中国心理学会心理测验进行了登记。目前这个测验在全世界范围之内有50多个研究团队和我们联系，超过24万的孩子被测。因为汉语的阅读研究、阅读测验没有标准化，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通过和我写邮件申请使用。在此基础上也发表了很多的文章，但是这些其实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些阅读障碍的研究主要是在研究领域，真正对于研究者来说，我们更希望的是除了探究真相之外是造福人类。后来，在王老师的牵头推动下，我们联合了高校以及医院领域研究阅读障碍的专家形成了一个阅读障碍专家诊断与干预的专家意见，至少在阅读障碍的诊断领域达成了共识，希望能够促进各个医院开设类似的门诊，帮助家长了解孩子究竟是怎么了。目前这个测验在劳动机关的支持下已经实现了电子化，通过三步的测试可以实现对阅读障碍孩子从早期的筛选到最后的核心智能的诊断。
对于很多家长来说，诊断即疗愈，很多家长联系我们的时候就说在找到我们之前他们是在黑暗当中探索，他知道孩子与众不同，但是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他们甚至通过知网来找到我们寻求帮助。对我来说，我非常知道这些家长不仅仅是想要被诊断，在前面所提到的阅读障碍纪录片播出之后，我几乎每一个星期都收到这样的邮件，家长的核心诉求就是两个，一是在哪里可以诊断阅读障碍，二是如果这个孩子被诊断了阅读障碍，我该怎么办？在这些邮件当中非常容易看到崩溃、后悔，说对自己的孩子打骂了但是没有用，看了纪录片才知道孩子是阅读障碍的患者。所以，我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不仅仅是让家长知道是什么、为什么，更重要的是怎么办、怎么样。
而要去真正帮助阅读障碍的孩子，我们必须根据汉语的特点来进行相关的干预，我们学习阅读的终极目标之一就是在头脑当中建立心理辞典，每一条心理辞典的条目其实都是音、形、义三者的结合体，而不同的语言，音形义结合的特点是非常不一样的。简单来说，儿童阅读的学习是以口语能力的发展为基础，所以在学习阅读之前，一个声音和他意义的关联，孩子是知道的，也就是说他能听、也能说，这是他口语能力发展的体现。在学习阅读的时候，最最难的部分，其实是了解到书面语言与口语之间是什么样的对应关系。不同的对应语言是不一样的，以我们熟悉的英语为例，它为什么叫做拼音文字呢？就是因为它具有形音转换规则，比如一个单词都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但是根据一个字母读什么声音这样的知识我们是可以大概猜测出来这个单词读什么，这就是英语的特点。而汉语不太一样，我们遇到了一个陌生的“貔貅”的时候，如果没有听人读过的时候，你大概率是不太敢读，因为很可能读错。但是你可以进行一种道理的猜测，比如这个词，我们可以猜测它应该是一种动物，并且是很凶猛的动物，即使我不知道它的读音是什么，在阅读理解的过程中，主人公遇到了这样的生物，他是不是该跑？因此，我们认为应该是基于汉语的特色来进行，而不是仅仅借鉴西方的研究成果。
汉语还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文字，除了特别强调形意，还有不同的类型，而最常见的是我们所说的象形字，比如“禾”，你想到的是小苗还是成熟的庄稼？禾苗，我们经常想到的是田地里的小苗，但是并非如此，它其实是成熟的庄稼。我们为什么要特别强调这点呢？象形字是部件，它是学习其他文字的基础，我们只有理解了“禾”是代表成熟的庄稼，才知道“利”是用刀去割成熟的庄稼，从而获得收益，这刀要能够割到庄稼必须要很锋利，所以我们学一个字是为了学一批字，而不只是这一个字，“秉”就是手去抓着麦穗的样子。以此为基础，就可以学习形声字，以一个字带一批字，从而实现举一反三的目的。这才是真正对阅读障碍孩子有帮助的方式。
我开了一门课，叫做阅读障碍从诊断到干预，这门课上，我的学生除了学理论，还要为阅读障碍的家庭提供干预，这是他们自己想到的干预手段以及进行干预实施的情形。这是其中的一个个案，这个个案是比较独特的，我们进行了50次的干预，他后面是提升上来，达到了和同龄人比较接近的水平。要赶上同龄人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在进步的同时，他的同龄人也在进步。
参与这个课程的家长和孩子都非常喜欢这个课程，我们收到了很多类似这样的感谢信，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比如有40个学生，我最多只能干预20个家庭。所以，我觉得刚才唐毅老师所说的数字疗法，我希望有一天阅读障碍的孩子能够享受到，我觉得这是能够帮助他们最好的手段。
数字疗法部分，我们也进行过一些尝试，我在芬兰团队的帮助下开发的拼音游戏，因为学习汉语拼音和学习芬兰语是更接近的，它是表音的符号，我们开发了这个游戏以后，给北京的孩子、贫困地区的孩子等使用，发现非常好的效果，它能够促进孩子拼音技能的发展，并且这些也是循证医学，有研究证据证明，但是这还不足够，因为拼音只对低年级的孩子有效，对孩子未来的发展更重要的是汉字、阅读能力。就像刚才那位老师所提到的，孩子只长大一次，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帮助孩子，为未来做好准备，我们应该如何善用这次机会呢？欢迎大家和我一起思考，谢谢大家！
